我們，都老了

接到儀的邀約電話，有點訝異，我以爲她還在德國公幹。原來，已囘來幾天。

“冰囘來了，要不要出來聚會？”囘電時，方知是遠嫁香港的冰囘娘家。

然後，星期六的晚上，總算能促成了八人的聚會。

我們的聚會地點，從以往康家前的嬤嬤檔草場，變到同學開的咖啡廳。挂在鉄柱的白燈條，由昏黃柔美的燈光取代。氣氛，卻依然一如既往。

我和冰兩位死對頭，仍舊是互不相讓，出口就是往對方的弱點猛攻。

“呵呵，很懷念妳們吵架的聲音。”夾在中間的另一只蠍子儀，總扮演隔岸觀火的角色。

我們懷念的，何止是吵架的聲音。還有，讀書年代的單純、老同學的真摯友誼、大家滔滔不絕的話題等等。太多太多囘憶，溫暖在外流浪的我們。雖然，囘憶，容易讓人變老。

此次聚會，真的是配合到天時地利人和，皆因，大夥兒都各散東西，不能常常囘家鄉。所以，得感謝冰囘來，也感謝儀的召集。

我到時，桌上擺著儀從德國的巧克力；淵亦帶來日本手禮~一雙筷子。

“妳呢？”冰就是要捉住我不放。

“沒有。”我也囘答得乾淨利落。真的分不夠，呵呵。。

“妳不是在印尼嗎？”我問蕓。

我們有好幾位同學都開始往外國公幹。

“囘來啦，現在會常去新加坡。星期一又要去新加坡，因爲總公司的那裏。”換了新工作的她，比以前更忙碌。

雲在星期一會人在柬埔寨。首次出國的她，顯得特別緊張，四處打聽如何前往LCCT機場。

“豪呢？怎麽沒來？”我問儀。

“他上山了。”儀說。

“上山修行？”這是我第一個反應，惹得儀噗嗤大笑。

“沒有啦，上雲頂啦！”原來如此，我還以爲他繼續修行，更上一層樓。

看到奔波相聚的各位同學，大家各有改變，更讓我爲之珍惜大家相處的時光。此起彼落的笑聲和激動的聲浪，不斷從我們這桌傳開去，直到聲音快沙啞，仍不願閉嘴。

我們聊到老同學的店關門了，就轉移陣地到廿四小時的嬤嬤店，繼續吐不完的苦水。

香港的壓迫環境，帶給冰堅韌的生存力。可也令她不得不走上事不關己的冷漠。人，總得要學會保護自己。

而班長，口沫橫飛敍述給九年朋友兼同事的背叛，痛心疾首，也感謝這件事讓她看清楚一個人的真面目。

我們這幾位老友，紛紛馬後砲，給她許多建議。尤其是我，激動到好像是我遇害。其實，每個人的個性都迥異，根本無法相提並論。

蕓也提到她做不到踩別人上位的做法。

“有時，是當事人不知道自己做錯了，傷害了對方，除非有人指出來。像我自己，有時真的要別人指點，方知道自己有錯。”我分析道。

“當然，我也會去觀察他。若是一而再，再而三重犯，根本就是有心做出來。”蕓如是説。

“有些人，無論多討厭，仍是要嘻皮笑臉對他們。”為的，就是那個飯碗。大家說到爾虞我詐的職場戰爭，特別咬牙切齒。

“所以，朋友之間，千萬別涉及利益。一旦有利益存在，就算家人也會反目成仇。今天，我們要是有金錢上的利益關係，妳覺得還可能毫無顧忌説話？”我很直截了當說給她聼。

真的，人，都自私。我們已不可能像以往那麽單純天真。縱然我們想，現實卻不容許。

人人都是泥菩薩，自身難保的時候，多少人還有能力為對方著想？越揭發，就越會看到醜陋的真相顯露無遺。

那夜，我們聊到淩晨兩點，直到偉催促，方不甘願踏上歸途。

不知道爲什麽，此次聚會，感覺大家的心境，逐漸老成。

“我不得不承認自己老了，特別愛睡覺。尤其是看囘自己中學的照片，和現在的自己，老得太多。”車上，冰不斷重復自己“老”了。

“是咯，是咯，今年過了生日，我就察覺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。這個星期，躺上床就非常愛睡。”我懷疑自己染上渴睡症。

每況愈下的體能，提醒我們歲月的不饒人。不承認也得承認，我們真的老了。



@二零零九年十二月七日@