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我想說

Every day One Sentence: If one hears bad music it is one's duty to drown it by one's conversation. 假如你聽到一段難聽的音樂,你有必要用大聲談話的音量來蓋過它。~英國作家 王爾德(摘自施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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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10月23日 星期三

靠岸

🐖23.10.2019🐷己亥年玖月廿伍日🐷星期仨🐖

昨天在網站看到時,就在思忖著,該不會都集中在今天刊出吧?

果不其然!🙈🙈🙈

真是首次,同一天在同份報紙內,不同版位的文章同時見報了!🙈🙈

其實。。。等下還有一篇網路文章會來。🤣🤣

相信自己,努力會有回報的。💪💪


角文出街📝<靠岸>

“屈小姐,你女兒高唱“今天不回家”。所以你不用當門婆了。記得睡覺要蓋好被,明早我來突擊檢查看見被掉在地上,就有得你好受。”

看着牆壁白板上釘着的字條,婕楹不禁失笑。這孩子,總把她當小孩來照顧。語氣裏的寵溺,往往令她覺得幸福不已。

沖好涼,飢腸轆轆的她剛想進廚房找些東西吃,門鈴卻在此時響起。

“太太,你女兒訂了雞飯給你。”雞飯檔的小夥記捧着個飯盒給她。

“我聽見你的肚子在打鼓了,老早就打包你最愛的雞飯。現在應該到了吧!你還看訊息?快付錢給人家啦!”這丫頭,捉她的時間捉到一分也不差。

關上門,握着發熱的飯盒,婕楹任由熱度從指尖一寸寸溫暖到心房去。昔日的黃毛丫頭,已然獨立到能夠照顧起她這個媽媽。就算是去旅行,也記掛着她的起居飲食,什麼東西都幫她安排妥當。

“溫夢鵑小妹妹,不要以爲比我高,就想反客爲主。去好好去玩個痛快,最好別來煩我。回來沒給我帶手信,我馬上就把門鎖給換了。”她寄了訊息給女兒後,吃着熱騰騰的雞飯,竟然有想哭的衝動。

她望着手機裏的訊息良久,幾乎不敢相信,往日任性叛逆的她,會脫胎換骨,變成事事爲她着想的小大人。說來,還真該感謝那場騙局。

X X X X X X

四年前,婕楹無奈地跟前夫簽了離婚證書。並非不愛,只是,火山撞地球的兩個人,經常會爲了芝蔴綠豆小事,互相攻擊,導致兩敗俱傷。

爲了不再讓情況惡化,兩人協議離婚。唯一無法面對的,就是夢鵑。她外表看似活潑開朗、堅強獨立,其實內心很渴望父母能破鏡重圓。

當她知道父母有意離婚,她就積極展開湊合行動。每當她在學校有參與任何活動,她都非要兩人出席。父母吵架,她甘願當傳話機,遊走在互不理睬的兩個人之間,來回奔跑。一有節日,她還爲兩人安排燭光晚餐,衹期盼家仍是圓的。

終究,父母還是讓她失望。她眼睜睜看着自己前功盡棄,惟有遠遠逃離家,搬到宿舍去住。過年過節,也不肯回家,連父母打給她的電話都沒接。衹有在需要錢時,纔會打電話通知媽媽匯錢給她。她無法說服自己原諒他們,甚至覺得父母不再愛她。

“小鵑,你這星期有回家嗎?我們一起去找爸爸,好不好?”她寫過去的短訊,經常是石沉大海。

婕楹對於母女的惡劣關係,幾乎到了心灰意冷的地步。直至有天,夢鵑接到一則爸爸發來的短訊。

“孩子,我們沒有權力要求你回來身邊。但是,你媽得了重病,能不能回來看她一眼?她或許活不久了。”

她握着手機,把訊息看了一遍又一遍。手不停在顫抖,卻沒有勇氣打電話回去證實消息。坐在回程的巴士上,她不停地狂哭。想起媽媽對自己的好,點點滴滴在腦海重播。自己怎麼可以如此任性,爲了賭一時之氣,不肯跟她和睦相處。這才導致今天她得重病。

夢鵑告訴自己,只要還能見到媽媽,看到她健康活下去,要她一輩子當個乖女兒她也願意,媽媽,你千萬千萬別有事。

一回到家,來開門的婕楹,看起來生龍活虎。恰好,這時候,民陽迎了上來。

“你們……你們竟然騙我?”她頓時感到晴天霹靂。

“小鵑,我知道騙你回來是我不對。可是,難道你真的希望看見你媽有事嗎?”民陽對寶貝女兒回來總算覺得欣慰。

“是啊!家缺了個角,並不代表不圓。只要心裏仍然有着彼此,仍然肯爲這個家付出和努力。那麼,就算爸爸不住在家裏,家還是家,永遠都在原地等你。只看你願不願意靠岸。” 婕楹望着女兒,誠懇地表白。

兩人看着她不出聲,知道她有心軟的跡象,希望她真的能回心轉意。可她還是跑開,飛奔回宿舍去。婕楹原想追出去,卻給民陽一手擋下。

“給她一段時間冷靜吧。我們靜觀其變,纔來隨機應變。這樣逼下去,只會把彼此的距離拉得更遠。”

或許是那一番話,真正喚醒夢鵑對父母的愛。過後,她真的每星期回家,幫忙母親分擔工作。甚至,懂得拿母親來開玩笑。兩母女像是對形影不離的親密好友。過盡千帆,這艘流浪的船,總算靠岸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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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8月23日 星期五

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

🐖23.8.2019🐷己亥年柒月廿弎🐷星期伍🐖

昨天沒看,今天才看刊登了。有時,我們總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,往往都敗在疏於防範裡。

別忘了成長的,除了自己,尚有別人。而,我還表達的是,有些善良,走著走著就迷失了。

謝謝有寫作,給我機會在文字裡反省。

🦗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🐦

刊登於星洲日報大都會《城人小說》

https://app.sinchew.com.my/content/content_2104473.html?type=detail&fileId=2104473&colID=6982

"瑜亮,真是你啊!"未及回過神,一張陌生且熟悉的臉龐驚現。

濃妝豔抹遮住原本的清麗脫俗,全身的名牌顯得過度刻意。這女人,今非昔比,卻披了件虛僞外衣。

"倒真沒想到會重逢。" 瑜亮客氣迴應,無意續聊。

"你沒想到的事可多了。"她意有所指笑着。

"哦?"瑜亮挑起眉,狐疑看着她。

"嘿,我們有個孩子呢。"她湊近瑜亮耳邊說道。

瑜亮瞪大眼睛回望,想直呼不可能!但那雙眸裏藏着的真誠,又讓他把驚訝硬生生吞下。

“想不想賭一把?” 她胸有成竹。

“現在才告訴我,有何企圖?”無論真假,他保持謹慎爲妙。

“信不信由你!約你這星期六,三點在老地方見。不來,你此生將無法再與他相見。” 她斬釘截鐵說道。

離開前,姿櫟送他一個飛吻。表情是甜的,眼裏卻透着恨,猶如當年分手那幕,令他不寒而慄。才轉身,她臉上閃過一絲捉狹的陰翳,她看準心軟的瑜亮肯定會現身。

星期六那天,姿櫟等了半小時,仍不見人影,開始着急來回踱步時,才見瑜亮姍姍來遲。

“我就知道你會來。”她笑靨如花迎上前去。

“人呢?” 他望着獨自一人的姿櫟,滿腹疑慮。

“稍安勿躁啊!這裏說話不方便,我帶你去我家,他在那裏等我們一家團聚呢!"恣櫟硬是拖他入車,往另一個地方駛去。車子駕到荒山野嶺,直至杳無人跡才停在一個貨倉前。

“你家在這裏?”他難以置信地問她。

“進去吧!裏面會有你要的答案。”此時,她反而粗魯推他。

“在這裏說就好。”他發現不妥。

“這可由不得你了,親愛的。”她輕笑一聲,然後拍幾下手掌,裏面跑出數名大漢,將瑜亮牢牢夾住往裏帶。

“據我所知,你是城裏億萬富翁的獨生子,雖然是私生的。所以,今天把你請到這裏來,就是希望你能好好合作跟你爸溝通溝通。我不要多,一億買你一條命,很划算。”千面女郎一臉冷笑望着昔日情郎。

“有錢能使鬼推磨,連這事你都查出來。看來,這些年,你日子當真過得與衆不同。難道前陣子引起城裏風聲鶴唳的綁架案,都是你們乾的?”他擡頭悽然望着姿櫟。

“天下人都負我,唯獨錢不會。所以,那個流連花叢的浪蕩蕭公子; 愛踩貓的毒女生; 霸凌的小富家子; 通通都該受到懲罰。唯獨你,當年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放走了你,幸好現在未爲遲也。” 她倒是直認不諱。

"就不怕我日後說出去嗎?"瑜亮問。

"怕!但是死人不會說話。落在我手的,難逃一死!"

"真想念當年連流浪貓都會好好照顧的悠葇。從你把悠葇改成恣櫟開始,我就知道你變了。你想擺脫父母給你的優柔寡斷前半生,所以纔要改頭換面成自立門戶的嶄新人生。但,爲何你連最初的善良亦一併刪除啊?"瑜亮幽幽地問她。

"人善被人欺,我經歷太多了。所有人都把工作丟給我,即使發燒暈倒在辦公室,醒來第一句話卻是關心我有幫他們完成工作嗎?能不心寒麼?每個人都當我是踏腳石,拿着我辛苦做的心血力爭上游。成功後,就企圖轟我出局,逼我離開,這就是人性啊!"

"可是當我有錢後,就不同了。大家對我阿諛奉承,像一隻隻流着口水的貪婪狗!都想趁機撈一筆,誰在乎錢從哪兒來?善良,早就留在起跑點,走著走著就遺失了。" 喃喃道着歷來種種,爭強鬥狠裏,她也把自己推上嗜血之路,回不了頭。

"死性不改,孺子不可教也!" 瑜亮悄悄按下背後口袋的按鈕。

霎那間,一批便衣警探從屋外破門而入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,拉走瑜亮,把其他人團團圍住。

"你!你怎。。。"恣櫟扣上手銬前,尚難以置信瞪着瑜亮。

"士別三日者,可非只有你,你還是沒學精。我的特殊身份,讓我早已學懂赴約前,需查清對方底細,無論是誰亦然。疏於防範,是大忌啊!" 換瑜亮送她一抹冷笑。

離開前,瑜亮突然想到什麼,回望恣櫟。

“記得我們是怎樣分開的嗎?因爲都自負好強,誰也不肯爲彼此低頭妥協。這一點,都本性難移!” 自以爲天衣無縫的螳螂捕蟬,卻不知尚有黃雀在後,可憐至極。

#圖取自網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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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7月28日 星期日

網紅

🐖28.7.2019🐷己亥年陸月廿陸日🐷星期日🐖

昨日,已在星洲大都會網站看到文章已登。今早看到配圖,倒是很貼切。此文一度停了許久,不知如何續寫。有天,寫著寫著,突又有個直播的結尾靈感湧現。寫作就是如此,總有許多不经意,讓人驚喜。

寫文章時,我也在字裡行間提醒著自己,有些錯誤需要檢討,才能走向更美好的明天。願我記住,自己寫過的警惕。

<網紅>

"媽咪,我想帶寶貝去學校。" 天剛吐魚肚白,曉冪的哭聲就劃破早晨的寧靜。

"不行就是不行。你現在做你應該做的事情,去刷牙換衣服!" 命令裏已透出怒火。忙着做早餐的如鑫,早已自顧不暇。

曉冪遵從命令,卻用哭聲和碎碎念繼續抗議。止不住的哭聲,讓她這座不斷溢出岩漿的火山,終於瞬間爆發!

"我說你是哭夠了沒有?"未及回神,"啪" 一巴掌已落在曉冪肩膀。

她捂住的紅腫肩膀,抿着嘴抽搐着,哭聲稍微收斂了。

"我警告你很多次了,可以安靜讓我做完早餐嗎?要不然,你就以後都休想帶早餐去上學。" 如鑫以更大聲的責罵和威脅,掩飾自己的內疚。

"媽咪,對不起。媽咪,對不起,我要你做。" 曉冪害怕從此沒早餐吃。

時間一分一秒追着如鑫窮追猛打,不容她再耽誤。連串命令再下達給曉冪後,她轉身栽入廚房忙活去。

送曉冪上學後,如鑫抽出點時間去公園散步。擡頭任由凜冽的寒風,吹乾臉上汩汩留下的淚。

她望着自己適才打孩子的右手,喃喃自語道: 不是說好不再動手了嗎?怎麼又犯了?

感覺這隻手,瞬間化爲劊子手,一次次把孩子童稚的心靈給砍得體無完膚。

突然間,腦海裏閃過一個畫面,她看見自己猛打孩子的畫面給人偷拍放上網。社交媒體上,大家排山倒海而至的評論,訕笑嘲諷着她的裏外不一。

"不,不行,我不要變成那樣的網紅。" 想到這,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。

她無時無刻把自己掛在網上,刻意營造賢妻良母的形象,爲她招來許多讚美,更令她教養和製作造型便當書本生意蒸蒸日上。

所以,她舉辦的講座會是座無虛席。條條大道理直擊人心,大家皆拍手叫好。習慣生活在掌聲裏的她,早已無法自拔。

多少人羨慕她教出個品學兼優的好女兒,還有一個對她千依百順,將她寵上天的丈夫。

每天都有數不清的私訊涌進來請教她育兒問題、怎樣讓老公服服貼貼等等。

她是衆人眼中事業得意,家庭婚姻美滿的兩性專家。同時,也是無所不會的萬能媽媽。所以,她不能讓辛苦建立的血汗城堡,毀於一旦。

利益薰心,已讓她把對女兒剛萌芽的愧疚感踐踏在地。眼前,僅剩如何掩蓋真相的心虛。

她快步走回家後,展開連串防範計劃。在屋外裝上閉錄電視監控攝像頭, 查看是否有人偷拍。屋內不得使用手機; 加強屋裏的隔音系統等等。

出到門外,無論發生什麼事,都得裝出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幸福畫面。只是,滴水不漏的防範,卻無法安撫她疑神疑鬼的心。

反而這所豪華牢籠,隔絕了外人靠近,也爲自身與家人鎖上桎梏,動彈不得。每天都如履薄冰,深怕踩到地雷,即會收到一輪的狂轟濫炸。

"呼。。老婆,是不是你太敏感?其實根本不會有人在偷拍我們。" 上車環顧四周,確定無可疑人物後, 哲睿如釋重負地對如鑫說。

"這叫防範於未然,你懂什麼?" 雙眼盯着手機熒幕,十指忙着回覆信息的如鑫,頭也不擡答道。

"是,我都不懂。我只懂自己和女兒快成了你的唯命是從傀儡。我的穿着、工作的時間安排、規劃; 她的學校、興趣、課外活動等等,哪樣逃過你的掌控? " 忍氣吞聲,也有個極限。

"你自己看看,多久沒聽到她的笑聲了?你還記得你們曾有睡前故事嗎?你字裏行間的循循善誘,全都成了空口說白話。" 哲睿提醒她有過的美好。

"那是之前得空纔會做的事,況且,這是個包裝時代,誰不是人前善良,人後殘暴?孩子用打罵的成效最快,我沒太多美國時間對她進行引導工作。"

"還有,如果不是我在背後運籌帷幄,你這扶不起的阿斗會是老闆嗎?" 她的跋扈囂張,讓哲睿覺得面目可憎。

"媽媽,您。。"車後座的女兒爭取縫隙開口。

"大人說話,小孩子閉嘴!"

"可是媽媽。"曉冪的語氣顯得焦急萬分。

"閉嘴!閉嘴!閉嘴!"河東獅吼都來了!

"媽媽,我我 。是想告訴您,您剛纔不小心按到面子書直播,我們所說的話全都召告天下了!"曉冪捂住雙耳,大聲說出來。

終於,她的百密一疏毀了所有。此刻,面如死灰的如鑫,關上手機,躲開一切的網嘲。

僞裝的華麗,終究還是在陽光底下,燃燒殆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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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5月13日 星期一

藕斷,不絲連



🐖12.5.2019🐷己亥年肆月初捌🐷星期日🐖

慶祝母親節的晚餐時,打開看見這篇,終於登了。

星洲日報連結:


是有好幾年不曾再踏足小說世界了。重新再寫,其實很多感覺在文字表達方面拿捏得不夠精準,需要更多時間練習文筆。

中學時代那本發黃的橫線條書本還記錄著我未完成的長篇小說。

學院時代第一篇小說«成全»刊登的興奮記憶猶新。一擡頭,經已是十數載匆匆過去。

衹要那顆熱愛的心仍跳動著,我就還是那個愛寫愛說的女孩。

#圖取自網絡

«藕断,不丝连»

靳泓刚把烟捻熄在烟灰缸里,耳后就传来一把女声: 你怎么还是戒不掉抽烟的习惯?

女子蹙起娟秀的柳眉,食指掩住鼻孔,一脸不悦。明知道她极其讨厌和人对话时,从嘴里发出的烟臭味。

"你不也一样爱唠叨么?" 他对着女子嬉皮笑脸道。

"咱不啰嗦了,直接进入正题吧!"口舌之争,多说无益。

"何时连说话都变成如此干净利落了?" 他歪头微笑端详着她,眼神里透着脉脉情意。

"因为我,时间宝贵。" 她把脸往前凑去,一字一句从牙齿间迸发出来。

她突如其来的动作,反令靳泓害羞涨红着脸,头猛然退后几寸,再尴尬地别过头去。

玥韵完全无视他的表情动作,将一叠文件递给他说: 你太太已经同意你所开出的条件。接下来,你们只需分居两年,离婚才算生效。

"我们不可以先叙旧吗?干嘛一来就提这些晦气的事。" 他把文件推移到墙角去,伸手想抓住玥韵的手,怎知扑个空。

"先生,我们是在谈公事,请注意您的言行举止。" 玥韵双手举在半空,冷若冰霜说着公式化对白。

靳泓迫不得已敛起笑脸,认真看着文件。过程中,不时偷瞄对面的玥韵。
一身的西装笔直,干练精明的模样,与昔日楚楚动人的娇弱,判若两人。

"韵儿,你真的不一样了。" 他还是忍不住打开话题,打破彼此间阒若无人的沉默。

"打住,别叫我韵儿,免得引起别人胡思乱想。" 仿佛知道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对话,她先下手为强。

"我特地选你工作的律师楼,指定要你这位离婚律师助理帮忙处理我的离婚案,就是要让你知道,我跟她毫无关系了。我们有机会重新开始。" 他干脆挑明目的。

还是说了。

她深深吸一口气,压抑着自己几欲脱口而出的愤怒。

"可笑!五年前,你选在我面前跟你太太甜蜜签下婚前协议书时,说要让我彻底死心。如今,离婚纸仍未签,就回头来跟我藕断丝连?恐怕这丝早在当年给你心狠手辣砍得干干净净,不留痕迹了。"

"我就是贱,现在才知你是我众里寻他千百度的良人。" 他一副如丧家犬般摇尾求饶的模样,更令人觉得面目可憎。

"婚姻非儿戏,爱情更不是家家酒的延续。你不过是想在失恋过渡期里,寻找一只让你得以慰藉的救生艇。那个在灯火阑珊处等待的韵儿,早已悄然远去。" 这些年来,玥韵学会直截了当的处理方式。

"不,我还是大学里那个愿为你赴汤蹈火痴心杨过。我给你看看昨晚熬夜为你写的情诗。" 他转身在背包里慌张胡乱寻找着。

"得了,收起你老套的撩妹爱情手法吧!你不配自诩为杨过,杨过未曾移情别恋过。我亦非会为你守16年的小龙女。" 赴汤蹈火?她只记得自己飞蛾扑火的伤痕累累。

昔日,大学里众人起哄的文坛"神雕侠侣"的一对郎才女貌壁人,因热爱文学,乐于用名句精华、成语和谚语来唇枪舌战而结合。

绝佳默契,到底在现实面前,斑斑剥落,露出不堪一击的脆弱原貌。

急功近利的靳泓嫌弃她只愿当律师助理的不长进,转而娶当会计经理的白领丽人。殊不知,太太将在工作上的斤斤计较,套用在家庭的生活起居上,让他疲于应付,烦不胜烦。

最终引发的离婚大战,她依然在锱铢必较中算计,令他后悔莫及。方今想亡羊补牢吃回头草,迟矣。

"既然所有文件你已过目,那我的任务也完成,请你在此签名。" 她指着签名处,艳红的指甲,异常显眼夺目。

"顺道通知你,我已是正式律师,这案子后续的文件递交工作,将交由我助理与你交涉。"

临走前,玥韵轻轻丢下这句话给他,然后,抬头挺胸,踩着高跟鞋,迅速消失在他眼线里。留下一脸愕然的他,在抱头悔恨。

走到室外,她眯起眼抬头仰望正值开花季节的风铃木,在蓝天白云衬托下,更显娇艳夺目。微风挑逗风铃花,送来落花纷飞的美景。

美哉!正如她现在的人生,年华正盛,何惧重来。

情伤让她知道,原地踏步仅是死路一条。砥砺前行,才能为自己活出精彩人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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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4月21日 星期四

心鎖

“管弦、华乐,你们还不快点来练习?下个星期就是管弦乐比赛的日子了。”荧芳呵斥声回荡在偌大客厅,特别响亮。

“妈,我们练了三个小时,连管子都没力吹,手指也给古筝的弦磨破了,可以先休息十五分钟才继续吗?”两位孪生儿子躲在房间内哀求着。

“不行,这点小苦都承受不到,将来怎可能在音乐界扬名立万?快点出来,别再给我找藉口,要不然我就请你们吃火辣辣的藤条大餐。”她对儿子的痛苦完全无动于衷。

“芳,给孩子一点喘息的空间吧!你把他们逼向死胡同,到时上台比赛时,发挥不出水准,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?”哲文也看不过眼,为儿子说好话。

2011年1月15日 星期六

百年好鹤

“亭倩小宝贝,太阳公公都快把你晒成红烧鸡了,还不快起身啊?”女儿是出了名的赖床鬼,每早都要劳烦颍韵来叫她。

敲了好一阵子,里头都没任何动静。颍韵正觉奇怪,准备转身去拿钥匙时,就听见连串的清脆声响在耳边响起。

“你倒是和我挺有默契的。“她望着丈夫鼎威说。

“非也非也,因为是例行公事。“说完,两人相视大笑。

打开房间时,他们立即给眼前的景象吓呆了。只见房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纸鹤,占据了每个角落。那位亭倩小公主就躺在仅有的空间睡着了,手上还拿着一个未折完的纸鹤。

”这位小丫头,不知又想搞什么玩意儿了,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的。“颍韵卷起袖子,正准备收拾时,鼎威却出手阻止她。

“难得她愿意动手做,就由她吧!我们先出去,看她玩什么把戏!”不等妻子回答,鼎威已拉着她,蹑手蹑脚离开房间。

好不容易,两人才等到她睡醒下楼来。那时候,已是中午一点,午餐都准备好了。

“妈,你们干嘛没敲门叫醒我?”她边打哈欠边问。

“叫了好几次,都没人应门。”颍韵没好气地回答。

“那你们有进去我的房间吗?”她瞪大眼睛问道,怕自己的秘密被拆穿。

“没有啦,我们知道现在是假期,让你多睡一会儿咯!”鼎威及时出声,并向妻子打眼色,才阻止颍韵欲问出口的冲动。

“呼,还好没被发现。”她呼了好大一口气,低声嘀咕道

“难道你房里有什么秘密不让我们知道?”鼎威小心翼翼探女儿的口风。“没有,哪有什么秘密?我都没做什么东西,那会有秘密?“毕竟才九岁

的小瓜,越急于掩饰,越是露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马脚。

“妈咪,今天煮什么好料?我肚子好饿哦!“还是赶快转移话题为妙。所以,二话不说往厨房钻。

熬了整个晚上,饿昏了头的她,看到桌上香喷喷的食物立即狼吞虎咽起来,吃得津津有味哪!

“慢慢吃,你昨晚在做什么?怎么像饿了好几天的饿鬼似的?”颍韵忍不住取笑女儿。

“喏,我不就忙着做。。”差点说溜嘴,幸好最后的几个字随着食物咽下去。

“啊?你在说什么?”颍韵赶忙凑上前,想听清楚点。

“其实是在看故事书。”她故意撒了个谎。

“哦,记得下次不要看到那么夜,知道吗?”她佯装发怒,吓一吓小家伙。

“知道啦,知道啦!”她吐了吐舌头。

“爹地、妈咪,我吃饱啦!要上楼看故事书啦!”放下碗筷,抹干嘴,她就迫不及待奔上楼去,关起房门做她的“大事”。

两夫妻面面相觑,饶有兴趣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。他们决定在私底下观察她,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。一场兵捉贼的游戏,悄悄地展开了。

整个假期,她几乎都足不出户呆在房间。而外头的父母亲,却依旧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。原本打算任由她去的鼎威,也开始担心起女儿来。

“你说我们该不该进去阻止她?那天我还隐隐约约听到她在自言自语。不懂会不会患上自闭症啦?”女人总是比较会胡思乱想。

“好吧,明天一早我们找她问问发生什么事。”亭倩这样下去,的确不是办法。他不得不点头赞成。

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×

第二天一早,他们才要敲门时,门却自动打开。亭倩捧着两大一小的纸鹤,作状飞到父母面前说:“爹地妈咪,祝你们结婚十周年快乐!这一只是爹地,这一只是妈咪,还有小只的是我亭倩,我们一家三口都要过得幸福,每天开开心心。”

他们都忘记有多少年没庆祝结婚纪念日了,难得女儿还牢记在心,特地做了整间房间的纸鹤为他们庆祝。

“爹地、妈咪,老师说,一千只纸鹤就能够让我许一个愿望。可是,我只来得及折到九十九只,愿望是不是不会实现了?”开心完后,她复又略带哀伤抬头看眼前的父母。

“傻瓜,你告诉爹地妈咪你的愿望,我们帮你实现就好啦!”颍韵感动得流下眼泪,忍不住摸摸女儿的头。

“不行,老师说要自己用心做,愿望才会成真的。”她认真地说。

“来,亭倩乖,告诉爹地,你想要什么?”他蹲下来问女儿。

“我希望爹地和妈咪常常有说有笑,不要每天都不讲话。爹地工作回来只看报纸,妈咪在厨房忙,整间屋子好静,没人陪我玩,没人陪说话,我好寂寞。”她嘟起小嘴,说得很小声,头渐渐低了下来。

寂寞两个字从她口里吐出来时,鼎威两夫妻感到深深震撼。什么时候,两人变成相敬如冰,连孩子都感受到了?
“我爱我的爸爸,也爱我的妈妈,所以,你们要和这些纸鹤一样,恩爱长长久久。爹地妈咪,好不好嘛?”她对父母娇嗲,那副天真烂漫的脸孔,让两夫妻心疼不已。

“宝贝,谢谢你。爹地妈咪一定会实现你这个愿望,成为一对真正让人称羡的幸福百年好鹤。当然,还要每天晚上陪你玩和说故事。”鼎威捧着三只纸鹤,在妻女面前许下承诺。

颍韵早已满脸是泪,所有的情景,像是流转到当年他向她求婚那夜。他也是那么真诚、那么深情望着她,然后承诺许给她一个快乐美好的未来。。

“耶,我的愿望实现啦。原来,九十九只纸鹤也能完成愿望,老师骗人的。呵呵。。”连串的笑声,充盈在安静许久的家,增添几分热闹。

“好啦,做完纸鹤,该去吃早餐咯!”才刚说完,却看见女儿已躺在他的肩膀,累得呼噜大睡起来了。


海角有话说:

我向来都很喜欢纸鹤,每天为自己折一只纸鹤的习惯,依旧持续着。不管愿望实现与否,至少,我仍有那份相信在。代表着,我对这世界的一种期待。当然,也希望,那发愿种子能萌芽,将它变成真正实现的愿望。

我常相信,一个家庭好与否,从小孩子身上,就能看得一清二楚。很多时候,他们或许在言语上不懂得说,却会借由一些动作去表达自己想要的愿望。

故事中的小亭倩,要的愿望很简单,希望父母说说笑笑,有人陪她玩和说话。可是,忙碌的大人,往往忽视了小孩子最简单的渴望,反而以物质取而代之,根本就是本末倒置。讨到欢心,却得不到真心。


已刊登在二零一一年一月十五日的星洲日报大都会《城人小说》

2010年11月26日 星期五

手镯

灯火通明的五星级酒店大厅内,正举行着一场盛大舞会。高官显要都在衣香鬓影中穿梭,好不快活。

这时,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门前。雍容华贵的娉妤步下车时,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。每一刻,她都表现得大方得体,不容自己有任何的闪失。

“云太太,你迟到咯!就罚你喝杯鸡尾酒来陪罪。”主人家齐太太堆上满脸笑容迎接这位贵宾。

“好吧,我就干了它!”她优雅举起杯,正打算往嘴里送。

“姐姐!”不知从哪儿钻出个清洁工人,握住她的手不放。

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娉妤,斟满酒的杯子骤然落地,发出清脆的碎裂声。她原想发火,转头一看,马上吓得赶快回头。

“走开!你认错人了!”

“姐,我是小荷,你不认得我啦?我们是孪生姐妹,我怎会认错人?再说这手镯肯定错不了。从小,妈妈就给我们每人1个。你看,我右手的跟你左手的那个,正好是一对。你怎么还否认?” 她现出金手镯,试图唤回娉妤的记忆。

手镯在她瘦骨如柴的手腕上摇晃,发出闪闪金光。那金光,让娉妤觉得很刺眼。

“走开!我不要看见这东西。这手镯是我的传家之宝,怎么可能跟你的是一对?你根本是在胡说八道!你们有谁能帮我把她赶走?”小荷人虽瘦小,却不知哪来的力道,能够捉紧娉妤不放。

此时,众人却在观察两人的相貌。小荷历经沧桑的脸庞,虽不能与娉妤的艳丽相比拟,但两人的神韵和轮廓,确实有七八分像,证明她真的没说谎。

只是,娉妤老公云昊廷在上流社会,是叱咤风云的企业大老板,谁上前支持小荷,等于找死。

“云太太,我马上叫保安人员来赶走她,真对不起!”齐太太不断道歉的同时,已有两位保安人员上前来拉开小荷。

“我不走!我只是要来认回姐姐,我有什么错?”小荷几乎要把娉妤的手捉出红痕来了。

“看你这贼婆样,那里买得起这金手镯?八成也是偷云太太的,才来这里胡乱编故事。你们赶快把她的手镯拔下来还给云太太。”她为了讨好娉妤,立刻诬蔑起小荷来。

说完,其中一个保安企图拉脱她的金手镯,另一个则把她拉离现场。

“不要,你们怎么可以这样?这真的是我的手镯。姐,你忘记了吗?妈说只有到死的那天,我们才可以将手镯拿下。你快跟他们说啊,姐。。。。”她喊得声嘶力竭。她的手腕在拉扯中,开始脱皮流血。

背对着小荷的娉妤,只是静静咬住下唇,不发一言地任由她大喊大叫。

“小荷,离开那个鬼地方的时候,我就宣判王小雨死了。她的种种,已是过去。从今尔后,只有王娉妤。你为什么还要来揭我的疮疤?要怪,就怪你来错时间。”那个贫穷的过往,是她怎样都洗不去的污点。

“云太太,手镯好不容易除下了,你看看吧!”保安赶快拿着手镯前来邀功。

娉妤原想去接,却发现精美的手镯上,竟然沾有血丝。她惊骇地睁大眼睛问他们:“你们究竟是怎么拔出来的?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?她人呢?”

“就。。就在外头,正准备将她送走。”他们吓得连讲话都哆嗦了。

她赶到外头,看见小荷染血的手腕,不断在空中摇晃,嘴里喃喃念着:“我求你们还我手镯。那个手镯真的是我的。姐,你好狠!你不认我就算了,连手镯也抢走。我怎么跟死去的妈交代?”

“还不赶快将她送去医院,弄出人命来,麻烦可大了。”始终是亲姐妹,看到小荷这副样子,她实在于心不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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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床上的小荷,右手已用纱布包扎好,但是脸却依旧苍白得很。

“小荷,你不该来的。这里不适合你,回你该回的地方吧。”她轻轻为妹妹扫开额前的刘海。那是她以前临睡前,一定会为妹妹做的事。

她喜欢看妹妹酣睡的模样。天真的笑容伴随她入梦,有种天塌下来都当被盖的安然。现在的小荷,却是双眉都皱在一起,睡得并不安稳。

当真是命中注定么?以为终生不再见的人,再次冒然闯进来。不想回忆的过去,偏偏纠缠不清。命运之神做如此的安排,究竟是什么意思?

她抚摸左手上的手镯,叹了口气。这个手镯从小跟她长大,它锁住所有的秘密。那是妈妈凑了一生的钱买下,也是唯一留给她们姐妹的遗物。

娉妤若有所思握着另一只属于小荷的手镯。突然像摸到什么似的,细看之下,才发现手镯内部刻着一些字。

“雨能润荷,荷要护雨。一生一世,相亲相爱。”念出字的当儿,她的泪水也跟着滑落。

是的,那是妈妈最大的遗愿。她选择忘记,小荷却无时无刻都遵循。

“小荷,对不起。姐姐知道错了。可我真的无法认你,当作是姐姐自私吧。我不能让昊廷知道我的过去。所以,只能牺牲你。对不起,小荷!”她对着沉睡的小荷说道。
*圖片為網上摘取。
她将手镯放在床边,起身离开病房。关上房门前,她看着手镯再次闪着光,像极了妈妈的泪珠。


海角有话说:

这是我个人挺喜欢的作品。故事里的两姐妹,虽为孪生,性格却大相径庭。姐姐好高骛远;妹妹却念及旧情。

有些人,会把过去的贫穷,当作是人生的污点。可是,没有那段时间的磨练,怎可能帮我们走到今天?面对过去,才能坦然走向未来。这始终是我认定的处事态度。


已刊登在二零一零年十一月廿六日的星洲日报大都会《城人小说》

2010年10月16日 星期六

送子观音

“医生,怎样?”嬡婕紧张兮兮看着医生问。

“是…女的。”朱医生笑着说。

“又是女的。都第四胎了,我果然注定没男孩。”果不其然,她立即脸色大变,充满期待的瞳孔,霎时变得暗淡。

“官太太,别这样啦,女儿也是一样啊!现在反而都是女儿孝顺母亲,将来她结婚,你也多了个半子,不是更好吗?”他仅能如此安慰嫒婕。

“医生,我真的不能再生吗?”面对她殷切期盼的眼神,他有点不知所措。

“因为前三胎你都是剖腹生产,子宫已经很薄。就连生这胎,恐怕也会有生命危险。所以,确实不能再生。而且,我也建议你结扎,避免意外怀孕。”朱医生的话,灭绝了她最后的希望。

她垂头丧气走在长长的走廊上,心里猛然萌生出一个歹念:“不如弄掉这个孩子,再博一次机会。或许,下一胎真的可以生男孩。”

才刚这么想,肚里的孩子似乎有心灵感应,不停踢着她。

“不,我不可以这样自私?她也是我的骨肉啊。”抚摸着未出生的孩子,她泪如雨下。

没有人能明白她的痛苦。她不过想为晏喆生个男丁好传宗接代,老天爷却连这小小愿望都不愿意成全她。

“你真的很想要一个儿子?”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老婆婆。

她转头看到老婆婆时,因为距离太近,导致她踉跄后退几步。

“我能让你如愿以偿。但是,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。”她嘴角轻轻往上扯,冷眼旁观着她。

“什么条件我都愿意,求你给我一个儿子。”现在的嫒婕,像是一位快溺毙的人,只想胡乱捉住任何一线生机。

“包括你的女儿,你都愿意给我?”她面无表情问嫒婕。

“你说什么?我的女儿?”她不明所以看着老婆婆。

“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,想要从我身上得到好处,当然要拿东西来交换。你要一个儿子,我拿你一个女儿,物物交换。怎样?”此时的她,看起来有点阴险。

“我…我…”她吓得口瞪目呆

“你不必现在就给我答案。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。记得,我要你一个女儿。我要你一个女儿。”老婆婆的声音回荡在嫒婕的耳边,让人不寒而栗。

她就这样失魂落魄回到家。三位女儿看见母亲的异样,赶快前来关心。

“妈,您是那么不舒服了?为什么脸色这样难看?是不是医生和你说了些什么?你们快去拿条热毛巾给妈妈敷一敷。”大女儿策悦紧张兮兮地问她。

策悦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女孩,凡事都不让嫒婕担心,而且照顾妹妹们的起居饮食,好东西都留给两位妹妹。

策鑫则较依赖,喜欢跟在姐姐后面当小跟班。但是,她比姐姐更热爱做家务,小小年纪就懂得把东西收拾好,不用妈妈操心。

策嫚调皮好玩,屋子每个角落都是她丢的玩具。每次都劳烦策鑫帮她收拾,有她在的地方,家里的笑声是源源不绝。每个女儿,都是她的掌上明珠,她舍不得放弃。

“你不是很渴望一个儿子吗?难道你要放弃这样难得的机会?反正你有三位女儿,少一个也不用紧啦!”心里那把魔鬼声音尝试说服她。

她咬一咬下唇,终于做出了决定。

一个星期下来,她憔悴了许多。成千上万的想法在脑海里翻搅,像是对她进行无形的精神折磨。日子越靠近,她就越觉得呼吸困难。

约定的日期到了,她缓缓走在医院走廊。每一步,都走得诚惶诚恐。她故意拖慢自己的脚步,好像这样,时间就能过慢一点。

“妳的决定如何啊?”苍老宏亮的声音,又在背后响起。

“怎么妳都喜欢站在别人的背后说话?”她仿佛能感觉到老婆婆双眼射来的寒光,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
“只有站在背后,才能把前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,无所遁形。废话少说,答案怎样?”老婆婆露出奸笑。

“我…”嫒婕低头沉默好一阵子。

“说啊!”她逼视嫒婕,令她节节后退。

“我不要,我不要…我宁愿不要儿子,都不愿失去我任何一个女儿。”被逼急的她,冲口说出心底话。

“什么?妳不是求子若渴的吗?”老婆婆有点难以置信地问。

“我是想要儿子没错,可是女儿也是我的宝!她们都是我怀胎十月,含辛茹苦养大的。或许,没法为晏喆生个儿子,我会终生遗憾。可我宁愿如此,都不愿拿女儿交换,承受一生的良心谴责!”她说到激动处,变得有点歇斯底里。

“哈哈…你总算还有良心,不枉我特地为你送来这个儿子。”老婆婆忽地仰头大笑。望着嫒婕时,已然换成一副和蔼可亲的慈祥脸孔。

“你究竟是谁?”嫒婕对眼前的老人迷惑不已。

“我是谁?你记得自己曾经拜过送子观音吗?当时,我送你的是一朵白莲。所以,这胎肯定是儿子。”她报上自己的身份。

“可是,医生说我肚子里的是女孩啊!”她仍有疑窦。

“那是我布设的考验关卡。每个来求子的孕妇,我都会试探她们的心态,才决定是否愿意送她们儿子。倘若,你愿意拿女儿来交换,我反而会让你两头不不到岸,连儿子都休想!”她终于掀开谜底。

“为什么?”嫒婕仍是弄不清楚送子观音的背后目的。

“诚如你所言,女儿也是你十月怀胎,含辛茹苦养大的。若因性别的不同,就必须沦为牺牲品,未免太不公平了吧!所以,要是做母亲的心态太重男轻女,我是不可能让他们如愿以偿的。”送子观音微笑地对她解释。

“送子观音,谢谢袮这份大礼,袮的大恩大德,我们夫妇没生难忘。每个初一十五,我一定会到庙里给袮烧香点灯,报答袮的送子之恩!”恍然大悟的嫒婕,顾不得自己大肚子,赶忙跪下来谢恩。

“起来吧!这是你应得的。再送你一句赠言:公平疼爱四子女,含饴弄孙满堂乐。”话一说完,她带着满脸微笑,在嫒婕面前凭空消失了。

“谢谢送子观音,弟子将永记在心。”她不停地磕头。

站起身时,她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一场梦。可是,这梦,又如此真实。

一晃,就是三个月的时间,来到临盆的时刻。孩子呱呱坠地的那刻,连朱医生都傻眼,嘴里直囔着不可能。

躺在嫒婕怀里的,的确是如假包换的儿子。
*此為老同學瑞儀的畫作。


海角有话说:

生儿育女,是老天爷赋予女人的特权。可是,这个特权,往往一些外在因素,而有了分别之心。生太多女儿的人,想要儿子;生太多儿子的人,想要女儿。我的身边就有环绕好几个例子。

可能我还没做母亲,无法真正去了解身为一位母亲的“求子/女若渴”的心态。不过,我现在抱持着的观念是:能够生孩子,不管是男或女,都是老天爷送的大礼。公平对待每个孩子,才是一对父母应该有的态度。 


写于二零一零年九月廿八日,晚上十点十二分完成

已刊登在二零一零年十月十五日的星洲日报大都会《城人小说》

2007年7月15日 星期日

咖啡魔术师

我常见她叫一杯咖啡,静静坐在靠窗的位子。每次,都叫不同咖啡。但她从来不喝,只在不断搅拌中,嗅着咖啡香味。直到咖啡冷却,就付钱离开。

这点,让热爱咖啡的我很不能接受。每次想上前去问清楚,已有个身影挡在我前面。

“你以为自己是空气吗?好狗不挡路。”不用抬头,我也知道是谁。

“小姐,你是来这里上班的,不是来给我惹麻烦。”老板最不喜欢我去干扰别人喝咖啡。

“我看不惯她这样浪费。每杯咖啡都有我的心血在里头哪!我看她不开心,泡咖啡时还特地让自己保持愉快的心情,希望她喝了咖啡后,会感染我的快乐。这不是你教我的吗?她却连动都没动过,只是嗅香味就饱,简直可以当神仙了。”我恶狠狠地看着逐渐缩小的身影,气得直跺脚。

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,咖啡香味里藏着她不想给人看见的心情。你这种小瓜怎么会明白。”又来了,他经常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哲理,就径自走开,要我捉破头脑才甘心。

“小瓜,小瓜,你才是大傻瓜,次次都做亏本生意。看人家可怜就送一杯咖啡给人家喝。我在这里这么久,又不见你可怜可怜我,起我工钱,烂好人。”我低头嘀咕,比了个想打人的手势。

“再不做工,就扣你工钱。”老板总是凶神恶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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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天,那个小姐又来了。她点了卡布基诺。

我在暗地里告诉自己,这次我一定要看她喝完才离开。不让她再有机会浪费。

热腾腾的咖啡送到后,我就站在她对面。隔着袅袅上升的热烟,她目不转睛地端详着我,看得我不好意思。

“你怕我又浪费咖啡?”哎哟,给她看穿心思。

“是又怎样?从没见过像你这样“喝”咖啡的人。不如你买不同咖啡豆回去嗅更省钱。”我直认不讳。

“小师傅,你为何喜欢泡咖啡?”她突然冲着我笑。

“我……我就是喜欢看顾客享受喝咖啡的样子。就算他们不开心,我也要他们在咖啡中找回快乐甜蜜的感觉。就只有你,从来没有受我咖啡的诱惑,简直是向我下战书。我的咖啡那里不好了?”气不打一处来的我,干脆问个究竟。

“这样毛躁,就算再有天份,也很难成为著名的泡咖啡师傅。泡咖啡的人要永远保持一份安之若素的优雅,不让任何事物影响自己的心情;同时了解顾客的情绪,才能泡出令他们满意的咖啡。”她气定神闲地解释,我听得入神。

“你也是这方面的行家?”

“不是。我只是个失去嗅觉的可怜人。”她的脸色倏地沉下来。

“怎么回事?医生也无法帮你恢复吗?”失去嗅觉,还可以嗅得一脸享受,她都真会做戏。

“我也不知道,真的。”她的眼神里,藏着深痛的哀伤。

“我曾有个恋人,跟我一样爱喝咖啡。我们最喜欢到处喝不同咖啡。然后用嗅的方式比赛看咖啡内加了什么原料,谁赢了,当天就要听胜者的话。竟然,也嗅出一门学问。只要给我们嗅过的咖啡,不用喝就知道里头的材料、甚至是哪个国家的咖啡豆,都逃不过我们敏锐的鼻子。那段日子,我们如胶似漆,仿佛谁也离不开谁。我以为,这叫一辈子。”她因回忆的美好,荡起甜蜜的笑靥。

“那你们怎会分开了?”我问得很直接。

她没生气。目光却调望窗外的蓝天白云,陷入沉思。

“他说我们的爱情咖啡冷了,咖啡香散了,不好喝。他要寻找另一杯更香浓可口的咖啡。分开后,我就失去对咖啡香敏锐的嗅觉,再也无法嗅出咖啡内的原料。”她的手指轻轻地绕着杯子边缘,一圈又一圈。

“你来这里是要来找回对咖啡香的敏锐?”我对她的好奇心愈来愈浓。

“我只是来重温我们在这里的回忆。他选择在这里开始我们的咖啡情缘,连结束,也选这里。用如此残忍方式,要我记住我们的爱情。掌控权都在他手里,我只能接受。”说到这里,她显得激动。

“这地方令你那么伤心,为何还要来?”我真的不明白。

“不来面对,我怎能治好我的伤?况且,我喜欢你泡的咖啡。你大概不知道,我每次都会偷看你泡咖啡的模样。那份专心致志,享受投入的快乐,让我很感动。所以,嗅你的咖啡时,我总是很享受你放在咖啡内的快乐。莫名其妙地,我的愤怒会一一瓦解,对于咖啡香的敏锐也逐渐恢复中,你真是个很棒的咖啡魔术师。”她对我举起拇指,笑容内蕴涵感激。

“那里,那里。”弄到我怪不好意思。

“小师傅,好好加油!别浪费你独有的天赋。”短短一句话,却震撼我心。

“谢谢你!希望,你也尽快恢复嗅觉,挑战我泡咖啡的工夫。到时,只要你嗅不出我的材料,就是我的成功了。”我竟有点洋洋得意。

“若要工夫深,铁棒磨成针。不过给人称赞一次,就飞上天,将来怎么虚心学习做大事?还不快点去泡咖啡?”老板最喜欢神出鬼没。

“小姐,下次来,一定都喝我泡的咖啡。”我跟老板弄了个鬼脸,才跟她挥手定下一次约会。

“一定。”她跟我比了个ok的手势。

咖啡魔术师?我喃喃念着,兀自偷笑起来。

于2007年7月15日刊登在星洲日报《大都会》《城市七日情》。

小小启示:人生的得失,往往是在一线之间。失去嗅觉,却在别人身上获得专心致志的那种快乐。这些,就看当事人怎么去领悟了。我相信,用心的人总会有所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