吹远的年代

趁着几日的假期，朋友再次到我家乡来作客。我们驱车前往附近的沙滩吹海风散步去。

抵达沙滩时，就看见天空中布满大大小小的泡沫，轻盈地越过我身边，消失在风中。

我的浪漫细胞又开始作祟，立即迫不及待向马来小孩买了一罐泡沫水，在小小的圆框里，吹起大小不一的泡沫，任由它们在风中飞舞。我亦随之转圈，让自己围困在泡沫圈内，享受似梦似真的浪漫氛围。 

“你还小啊？这样大了，还玩这些泡沫？”身旁的友人，看到我的疯狂行径，忍不住摇头兴叹。

“谁说大人就不能玩泡沫的？”我理直气壮顶回她，继续吹着那些泡沫。

在阳光的折射下，原本平平无奇的透明泡沫，焕然铺上七彩缤纷的薄衣，在圈圈内流动着，漂亮极了。

童心未泯的我，兴高采烈把泡沫水带回家去，准备给家中四位小瓜玩个痛快。怎知，家人却说：“不要啦，都不知有没有毒的。”。当场，冷水淋到我的热情冻僵在空气里。

像个小偷似的，我仍是蹑手蹑脚，悄悄呼朋唤友，在一堆小瓜面前，吹起泡沫来。我只不过想要给他们一个有童真的快乐童年，而并非仅是早上起来，即与电视为伍的塑胶儿童。

“耶，耶，泡泡，泡泡。”殊不知，小瓜的兴奋尖叫声，出卖了我。

倒是，他们看见小瓜们开心的神情，总算妥协，放任他们追逐着轻飘飘的泡沫。原本心虚的我，此时如释重负，混在小孩堆里，快乐地吹起泡沫来。

几位小瓜见到泡沫出现时，立即蜂拥而上，或踩或捉或吹或捏，体验着弄破泡沫的刺激，乐不可支。

“以前我们很难才买到这些泡沫水，阿嫲教我们用洗衣粉放进水里，再用任何工具做成一个圆圈，就能吹出泡沫来。当时，大人都忙着工作，根本没时间管我们这些野孩子。但是，我们却会自己想办法做玩具。来到这年代，小孩子都等人家给，不懂得自己去制造玩具了。”友人颇有感触地说。

我自己也点头道：“他们的童真，都是用钱筑构而来的。就是因为玩具来得太容易，却反而不会珍惜，把所有的一切，当成是理所当然的。”

童年时代，何止是有自制的泡沫水，还有镂刻在记忆中的树枝弹弓。

那是哥哥和弟弟爬上树去折下来的。然后，看着他们用刀片削掉树皮，磨平刺人的木屑，再用塑胶圈绑着轮胎皮，就能是一支威力十足的弹弓了。手工虽是粗糙了些，却坚固无比，绝对比时下的塑胶弹弓真材实料多了。

而四周的小狗、乌鸦、麻雀都成了他们练习的箭靶，不时会听见鸡飞狗走的惨叫声。当然，还有他们偷袭成功的欢呼声。

草丛中，常瞥见男生全神贯注捉豹虎的身影。他们压根儿没把蛇、黑斑蚊、蜈蚣等这些芝麻绿豆的小动物放在眼里。总要带着一张汗水淋漓的关公脸才心甘情愿回到家，小心翼翼把好不容易捉到的豹虎赶进火柴盒里，才安心下来。此时，地上，早已滴满他们如雨的汗水。

泡沫，把我们的年代都吹远了。就连老爸老妈，似乎忘了我们六兄弟姐妹的玩具，大部分都是在这样自给自足的环境中得来的。

现在，隔代亲的他们却把孙子当做珍宝般奉养着。这个不准，那个不行，担心受怕地护着他们，反而局限小孩的创意空间。不仅如此，也养成他们以“不会”当借口，样样都要别人帮他们完成。

因此，我和老妹，多了个严师的角色。看到满地凌乱的玩具，就会扳起脸孔，盯着他们把一件一件拾回桶里，将玩具收拾干净，物归原位为止。他们做错事时，务必要向当事人道歉，才能离开现场。

我们都希望他们懂得一个道理，自己做错事，就要为自己的承担错误，勇于改过，做个负责任的人。

我可不想这些太幸福的小瓜，长大后像那些七彩的泡沫，风一吹就破，更甭说坚强去面对人生的惊涛骇浪了。

刊登於貳零壹壹年陸月貳日的中國報副刊《心情分享》